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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业态不可染旧习,两个轮子上的中国却无处安放

2021-12-02 09:18
衣公子的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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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短三年,ofo搬过四次家。前三次,都是因为资金充足、团队壮大,办公环境愈加开阔,愈加华丽。第四次是倒退,2018年11月5日,ofo搬离见证它辉煌巅峰的中关村理想国际大厦。

潮水褪去的速度比人们能想象的快很多。

但是伏笔在之前已经埋下。2018年4月,摩拜单车作价37亿美元出售给王兴的美团。37亿美元的估值比与它上一轮融资的估值相差无几,如果算上成本和其他交易条件,摩拜单车的估值不升反降。2017年下旬,ofo在和摩拜的黄橙之战中,尚占据有利地位。在ofo多位员工的回忆里,那时国际资本排着队要投,从来没想过ofo会缺钱。谁想到竟然,一年河东,一年河西。只短短一年工夫,为ofo排队的不在是渴望投资它的资本,而或咒骂或哀求它退还押金的消费者。退押金的队伍越来越长,迅速超过1000万。这位央企董事长的儿子、北大光华毕业生、名满天下的90后企业家,成了欠人99元/199元却死不还钱的老赖。

从一文不名的校园创业者,到资本和聚光灯围绕的商业巅峰,再到欠账不还身败名裂的过街老鼠,ofo完成这个轮回只用了短短三年。陪同ofo乘坐这列过山车的,还有中国的自行车制造商们。供应链几乎在同一天内,由感受炽热转换到感受萧条。2018年底,ofo突然对供应商拉长账期,一个月,再到三个月,很快又改口成半年。各种到期的尾款,金额不大,千万上下和ofo叱咤风云的融资额比只属九牛一毛,但ofo已经拨不出钱,年轻的员工们每天忙着应对各路供应商的声讨,“我们一定会付,您再理解理解”。

王庆坨镇,地处天津市武清区西南部,区区5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聚集了多座著名的中国自行车品牌。本已黯淡无光多年的小镇,在2016年毫无征兆地被共享单车的一把火点亮,又在短短2年后突然变得安静。

赵家柳村位于王庆坨镇中心立交桥向南5公里,2019年5月的一天,三位工人在村南头的一块空地上,拿着水管冲洗废弃的各色共享单车。上千辆单车被卸去电子锁,并抹去车架上的品牌标识。

一名冲洗自行车的工人说,自己已经亲历过多次,某批次的共享单车,生产完成后就已经联系不上当初下单的那家企业。要不到尾款,只能就地处理,大部分被再喷一道漆,尽量改成普通自行车,便宜卖了,能收回多少成本就收回多少。这位工人继续说道,已经处理了不少,1年前西边草地和树林里堆满了这样的共享单车,各种颜色的都有。

在王庆坨工厂聚集地,不少自行车厂都大门紧闭,在几家开着的自行车工厂里,没有看到任何共享单车甚至是零部件的身影。生产冷清,几个点货的工人穿梭其中。一些工厂已经变成了堆放车架、轮胎等自行车零部件的仓库。

如今曾经的车架搬运工徐师傅已经改行开摩。曾经的生产车间成了出租的仓库。多余的工人已经被辞退。

一度,一些大厂商在开足马力也无法保证订单完成的情况下,会把车架焊接、磷化、喷涂、烤漆或者轮辋安装等活外包给这边的一些小工厂。不过,2017年10月份后这个车间再也没接到ofo的订单。

由于上市公司的披露属性,凤凰自行车和ofo的欠款纠纷最先发酵。但是富士达坦言,ofo拖欠富士达的款项不比凤凰少,但是具体金额不能透露。

回望这场共享单车带给行业的大起大落。尽管,ofo还拖欠货款,但是富士达还是承认,自己是共享单车浪潮的受益者。

如今,富士达已经没有了共享单车的订单,不过江浙这边拿到三五千辆的共享电动车订单,目前是工厂的大项目。除此之外,富士达正在协助哈罗的开发他们新推出的共享电动车。时代大潮一浪接一浪,这家高峰时承载全球1/3产能的自行车代工企业,已经收拾好家当,准备赶赴下一站了。

在富士达的采访结尾,记者问艾志坚:除了共享自行车,你觉得还有哪些技术能让自行车行业重新散发活力?

没有。

共享单车带给中国自行车制造最大的冲击和破坏不是坏账,而是加剧了这个产业的低端化。

中国的自行车制造长期停留在产业链低端,技术含量低,产品附加值小。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吸引到新进入的资本和玩家,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封闭的产业。生产中机器人手臂的运用已经算是最现代化的设备。机器人手臂只适用于单一品种,需要海量的订单,才能实现规模经济。共享单车让这项技术在各个车间逐渐普及,不过除此之外,共享单车并没有在技术上给自行车制造行业带来任何的提升。尤其是,共享单车在扩张阶段,普遍要求简单、便宜的代步车,各大工厂疯狂新增的生产线自然以此为标准。这很在相当大程度上加剧了中国自行车制造的低端化。

共享单车占用了资源,自行车生产企业不得不把产能都给了共享单车,制造技术含量很低的自行车。但是换一个角度,如果没有共享单车,中国的自行车制造就能好吗?

这个老迈的行业不是没有来过理想主义者。

ofo在798的一场发布会,如今看来,颇有意味。穿着皮衣牛仔裤、马丁靴的张向东,意气风发为自己的北大师弟、ofo创始人戴威站台。

张向东成名于在塞班时代,当他创立的久邦科技成功在纳斯达克上市后,他毅然辞去总裁职位。酷爱骑行的他,决定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,创立700bike,进军高端自行车生产,这位被称为京城最有情怀的创业者说,“这座城市需要一辆自行车”。

那次发布会之后,两人各奔前程,命运迥异,又殊途同归。

2016年下半年,700bike拿到汉富资本领投的1000多万美元。同一时间,ofo创造出前无古人的融资奇迹,动辄几亿、几十亿美元的融资,几周时间接连而至。

尽管融资不能相提并论,但是张向东还是造出了心中的好车。靳东在电视剧《恋爱先生》里骑的折叠车就是其中之一,售价7699元。

市场没有为张向东的情怀和理想买单。两年后的2018年,700bike的员工没有年终奖。张向东向同事道歉,简单地请大家吃个饭算作年会,然后一个人找个地方要了两瓶酒,喝醉。

700bike失败的原因很多,比如张向东太过理想化的实践。700bike管理宽松,甚至有“晴天假”:天气太好,大家停下工作出去骑行。在外部条件上,更是生不逢时,赶上共享单车在城市泛滥,在巨额补贴、骑行免费的对比下,谁还有动力去考虑最低售价2499元,时刻担心被盗的自行车?

共享单车有多火热,自行车的高端制造就有多痛苦。

回想戴威为ofo小黄车撰写的发刊词,一代代的北大人为改变世界付出实践。不过,张向东和戴威的这次商业实践都走向了末路。ofo,这家曾经的明星企业,如今留下的关键词是:挥霍、贪污、派系、裁员,和最经典的——赖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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